冯伟忠：把问题当财富

感动心语

冯伟忠，集精神追求与科研能力于一身，并将二者完美结合。近４０年来，他从小学徒起步，不顾“走白专道路”的指责，潜心自学与研究，不计名利，风雨无阻，寒暑不移，勇攀电力科技高峰，多项科技创新成果震惊全球。他创新设计的“一种新型汽轮发电机组”有望打破中国火力发电技术对欧美日等亦步亦趋的历史局面，进而成为领跑者。

下班时间到了，他没有走。下班后，才是他的研究时间。这样的日子已近４０年了。他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休息日，大部分业余时间都用在了自学和研究上。

２００７年，他作为亚洲唯一的发言人站在了全球顶尖电力论坛上。２００８年，他创造了２８７克／千瓦时的供电煤耗世界最低纪录。２００９年，随着新的节能创新项目的投入运行，他将供电煤耗纪录再次刷新为２８２克／千瓦时……他希望通过进一步的技术创新，将这一数字推向理论极限。

他就是上海外高桥第三发电有限公司（简称外三）总经理、党委书记冯伟忠，一位在创新路上孜孜以求、成果丰硕的中国电力工程师，一位以创新为己任、勇攀电力科技巅峰的中国专家。

６月７日，记者走进冯伟忠的办公室，发现书架上、茶几上、办公桌上码放着各种书籍。“问题就是财富，没有问题就没有新的突破。”冯伟忠说，他之所以搞电力科技创新，其实就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问题研究就是创新的机会。

树起中国标杆

２００７年年初，冯伟忠孤身一人来到英国，参加“超临界燃煤机组运行经验和技术发展”国际论坛。这是全球顶尖的电力论坛，在全球范围内精选９位发言人，而冯伟忠就是亚洲区唯一发言人。他用英文所作的《论超超临界机组蒸汽氧化及固体颗粒侵蚀的综合防治》报告，轰动全场。会议主持人赞誉：“今天最后一个报告，也是最精彩的报告”。

这是全球性难题。虽然发电机组高温部件采用了不锈钢材料，但在６００摄氏度的高温下仍然会氧化生锈。累积起来的锈皮，落在锅炉里，就会堵住锅炉管道，引发爆管；落在高速旋转的汽轮机叶片上，就会打毛叶片，导致汽轮机效率大打折扣。德国尼德劳逊电厂，就有一台当时世界效率最高的一次再热超超临界火力发电机组，在运行一年后，汽轮机高压缸效率下降了３．６％，煤耗随之上升了３克／千瓦时。

此前，国外电力同行一直在加强叶片抗冲蚀能力等方面做文章，受制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局限。而冯伟忠则借用了中医“全面调理”的概念，首先尽量减缓氧化速度，这是治本；其次尽量不让氧化皮脱落，如果脱落了，则要尽快让它排出，这是治标；即使发生最坏的情况，氧化皮进入汽轮机，也要尽可能使它不损坏汽轮机和叶片。据此，针对不同情况的一整套“系统性疗法”应运而生。

２００９年１０月和２０１０年４月，外三技术人员先后钻入两台机组的中压缸对其首级叶片进行了检查和拍照，发现这些叶片依然光亮如新！国外汽轮机专家看了这些照片后感慨万分：这是绝无仅有的案例！

当然，这只是冯伟忠在外三的科技创新成果之一。他在外三已完成了１０项为世界首创、６项为国内首创项目，并获得９项专利授权。在没有任何中间试验的情况下，每项创新都１００％成功。投产第一年，在负荷率只有７４％的情况下，外三供电煤耗仅２８７克／千瓦时，在世界电力行业树起了“中国标杆”。

从小学徒一路走来

冯伟忠在世界发电领域树起“中国标杆”绝非偶然。

１９７１年１０月，刚刚初中毕业、年仅１６岁的冯伟忠被分配到上海市崇明发电厂，进入检修车间热工仪表班当学徒。父亲冯仁孝送冯伟忠去单位报到，临别时的那句话至今仍回荡在他耳畔：“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形势，要看到２０年以后。如果没有足够的科学知识，你的人生和事业就不会有前途。”

自此，冯伟忠踏上了漫漫自学路，近４０年来从未间断。“文革”期间，科技出版物不多，冯伟忠就从旧书摊里淘书。而因学技术受到“走白专道路”的指责，他就常常深夜挑灯躲在蚊帐里看……

１９８８～１９９２年，已任崇明电力公司副经理的冯伟忠负责电厂一台２．５万千瓦机组改造成为５．５万千瓦双轴汽轮发电机组。这是国内首台双轴汽轮发电机组，既无技术资料，又无经验积累，同时冯伟忠面临来自企业内部的强大反对压力，他们断言：“肯定不行！”

内部的反对声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其中的两大技术关键———双轴机组的启动和同步、双轴机组的超速控制———足以难住许许多多专业研究人员，何况电厂技术人员。对于前一个问题，有人建议电厂出一笔钱，请专家来求解，但解决期限不能定；而后一个问题，上海某重点大学前后经过半年６个版本的求解计算，还是没有成功。

作为项目改造负责人的冯伟忠并未因此有半点退却。他硬是凭一台可编程的袖珍计算机和一台相当于“０８６”水平的计算机，在当时国内技术储备为零的情况下，搞起物理和数学建模和仿真，独自完成了两大关键技术的仿真论证。该项目仅花费１０００万元就得以成功实施，而每年的回报则高达５００万元。目前，这套国内最早的双轴汽轮发电机组，仍在崇明发电厂正常运转。

让中国领跑世界

上海外高桥第二发电厂项目刚结束，冯伟忠就投身到了紧邻的外三项目。冯伟忠和外三的辉煌立即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

一家大型中央发电集团看中了冯伟忠，诚邀他去担任该集团的总工程师。这一职务，比他目前的职务高出一大截。但正当大家都认为他将离开外三的时候，冯伟忠却不为所动。他的看法是，国内不缺做“高官”的人，但缺真正原意潜心做科研，并能取得突破的人，也缺少能将科研成果的应用落到实处的人。

为了真正改变国内电力工业对美、日、欧发达国家亦步亦趋的历史，冯伟忠正在推进“一种新型汽轮发电机组”科技创新项目。

目前，有一种设想是，将火电厂蒸汽温度提升到７００摄氏度。国外也已进行了１０多年研究，但始终无法突破材料及昂贵的造价瓶颈等的制约。

冯伟忠的“一种新型汽轮发电机组”的设计创新，巧妙绕开了上述问题。这项技术可以在现有的材料和技术平台上，使目前超超临界机组在单位造价不变的前提下，能耗再降约５％。既能突破下一代更高参数大容量的高效超超临界机组的发展瓶颈，又可为亚临界、超临界机组的升级改造提供新的出路。目前，这一项目已获得国家专利授权并正在申请国际专利。不少国外发电装备制造巨头已表现出了强烈的合作意向。

业内专家告诉记者，若该项目得以实现，届时将能建成单机容量约１３０万千瓦等级的更高效、低碳的燃煤发电机组，让中国成为世界火力发电技术的领跑者。

“我希望在退休之前实现这个项目。”已经５５岁的冯伟忠坚定地说，目光中透出坚毅。